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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曌秘史全本小说(武曌秘史)全文阅读

时值大唐永徽六年,春寒料峭未尽,长安城却比往年更早地躁动起来。朱雀大街两旁,积雪初融,泥泞里混着车辙马蹄印子,脏污不堪。坊市间人头攒动,嗡嗡嘤嘤,议论的皆是一桩天大的事体——皇后娘娘下了懿旨,广选天下良家淑女,充实掖庭!

这消息像滚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,霎时炸开了锅。寻常百姓家,有那适龄女儿生得几分颜色的,父母脸上又是喜又是忧,喜的是若一步登天,全家鸡犬升仙;忧的是宫门一入深似海,生死荣辱全由不得自己,多半是白骨垫了那锦绣路。更有那等破落户、心思活络的,眼珠子骨碌碌转,盘算着如何钻营门路,把自家女儿或买来的“女儿”塞将进去,博一场泼天的富贵。

西市口,王家脂粉铺子前头,围着一圈婆子媳妇,七嘴八舌,喧嚷得比那卖胡饼的吆喝还响。

“哎哟哟,听说了么?宫里的黄门官儿,昨儿个已到了咱们万年县衙了!”一个穿半旧枣红袄子、鬓角插朵褪色绢花的婆子,姓张,人称快嘴张,拍着大腿,唾沫星子横飞,“那阵仗!黄澄澄的敕令卷轴,由两个穿绛红袍的小太监捧着,县太爷亲自在衙门口跪接的!啧啧,那绸子,怕不是贡上的云锦,晃得人眼晕!”

旁边一个瘦长脸、颧骨高耸的李婆子撇撇嘴,压低了嗓子,带着几分神秘:“光晃眼顶什么用?张妈妈,您老经得多,可知道这茬儿……水深着哩!我娘家表侄在衙门里当个书办,偷偷递出话来,说这回选秀,规矩严苛得吓人!年纪卡死在十三到十六,差一天都不成!身量要高挑匀称,不能太胖,更不能瘦得像麻杆。脸上不能有一颗痣,一道疤,连那汗毛重了点儿,怕都过不了‘验身’嬷嬷那关!”

“天爷!”一个圆脸微胖、看着憨厚的妇人,手里还攥着刚买的胭脂,惊得捂住了嘴,“那……那要是验身……岂不是……”她话没说完,脸先臊红了。

“哼!”快嘴张冷笑一声,三角眼里闪着市侩的精光,“陈五家的,你当那宫里的嬷嬷是吃素的?**了瞧都是轻省!听说前朝选秀,有那身上带点异味的,或是……咳,私处长得不合‘规矩’的,当场就撵出来,羞也羞死了!这还只是头一道坎儿!进了宫门,才是真真儿的刀山火海!那地方,吃人不吐骨头!”

她话音未落,旁边一个一直沉默、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、面容愁苦的妇人,身子猛地一颤,手里提着的半篮子新摘的、还带着露水的荠菜,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嫩绿的菜叶沾满了泥污。她也不去捡,只怔怔地望着皇城方向,浑浊的眼泪无声地滚下来,顺着干裂的脸颊淌进脖领子里,嘴里喃喃:“我的花儿……我的花儿才十四啊……

这可怎么好……怎么好……”这妇人姓赵,男人早死,守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过活,女儿小名就叫荠菜花儿。

众人见她这般模样,一时都静了静。那快嘴张也收了声,脸上有些不自在,只嘟囔一句:“赵家嫂子,哭有啥用?命!这都是命!摊上了,躲不过去!”
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伴随着铜锣开道的“哐哐”声和衙役粗声大气的吆喝:“肃静!回避!选秀敕令晓谕四方——!”

人群像被惊散的鸭子,“哗”地一下分开一条道。只见两匹高头大马当先,马上坐着两个皂衣衙役,腰挎横刀,面色冷硬。后面跟着四个青衣小帽的县衙差役,两人抬着一面铜锣,一人敲打,另一人则扯着嗓子宣读贴在大木板上的告示:

“皇后娘娘懿旨:为彰坤仪,广嗣续,特敕令天下州县,遴选良家淑女。年十三至十六,身家清白,容貌端丽,体态合度者,皆可报名候选。州县初选,择优报于有司,再经宫中遴选,方得入掖庭侍奉。此乃皇恩浩荡,光耀门楣之机!各户速报,不得延误!”

那差役的声音洪亮,带着不容置疑的官威,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围观百姓的心坎上。宣读完毕,差役便将那贴了黄纸敕令的木板,重重地钉在了王家脂粉铺子旁边的告示墙上。黄纸黑字,盖着猩红的万年县衙大印,在春日灰蒙蒙的天光下,透着一股子森严冰冷的意味。

人群又“嗡”地围了上去,识字的伸长了脖子念,不识字的急得抓耳挠腮,推搡着问旁边人“写的啥?”“写的啥?”。

脂粉铺的老板娘王婆子,是个五十出头、面团团富态、眼神却极活络的妇人。她扭着腰肢从铺子里挤出来,手里还捏着一盒新调的上好胭脂,脸上堆满了职业性的笑容,声音拔高了八度:“哎哟喂!各位婶子大娘,姑娘**们!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!瞧瞧,皇后娘娘亲自下旨选人,那是多大的福分!咱们长安城的姑娘,水灵灵的,哪个不比别处强?这要是选上了,穿金戴银,吃香喝辣,连带着爹娘兄弟都跟着沾光,封官荫子也不是梦啊!”

她眼风一扫,精准地落在几个衣着相对体面、身边跟着年轻女孩的妇人身上,尤其是那个正被母亲死死拽着手腕、脸色苍白、咬着嘴唇的赵家荠菜花儿。王婆子脸上的笑容更盛,凑近赵寡妇,压低了声音,却又能让周围人都隐约听见:“赵家嫂子,哭丧着脸作甚?你瞅瞅你家花儿,这身段,这小脸盘儿,柳叶眉杏核眼,活脱脱画里走下来的美人胚子!天生的富贵相!依老身看哪,这机会就是老天爷送到你赵家门前的!过了这村,可就没这店了!你难道想花儿跟你一样,一辈子守着个破菜园子,吃糠咽菜,最后胡乱配个杀猪的、打铁的?”

赵寡妇被她说得一愣,拽着女儿的手不由得松了松。荠菜花儿感觉到母亲的手劲小了,下意识地想抽回手,却又被母亲更紧地攥住,指甲几乎嵌进她细嫩的皮肉里。花儿疼得蹙紧了秀气的眉头,却不敢吭声,只把头垂得更低,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翅般剧烈颤抖着,看着地上自己那双洗得发白、沾了泥点的绣花鞋。她心里乱得像一团麻,宫里的富贵……她只在年节时,远远望见过宫墙上飘过的华盖和听到隐约的鼓乐。那地方对她而言,遥远得像天上的月亮。她只记得母亲常念叨,宫里每年抬出来的薄皮棺材不知有多少……

王婆子见赵寡妇神色松动,趁热打铁,从袖子里摸出个精巧的珐琅小盒,打开来,里面是嫣红细腻的胭脂膏子,一股甜香顿时散开。她捻起一点,作势就要往花儿脸上抹:“来来来,好孩子,别怕!让大娘给你添点喜气!瞧这脸蛋儿,白是白,就是少了点血色。抹上这个,‘天香阁’新到的货色,保准让你在初选时,把那些庸脂俗粉都比下去!价钱好说,大娘看你投缘,只收你个本钱……”

“住手!”一声略显尖利的呵斥打断了王婆子的动作。众人回头,只见一个穿着半新不旧靛蓝细布褙子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、面容严肃刻板的中年妇人,拉着一个同样年纪约莫十四五岁、眉眼清秀却带着几分倔强的女孩挤了过来。这妇人是城西武家娘子,人称武大娘,她拉着的正是她独女,小名唤作媚娘。此媚娘非彼媚娘,只是同名,却似乎也预示了某种不甘平凡的命运。

武大娘一把拍开王婆子伸向花儿的手,冷着脸道:“王婆子,收起你这套!宫墙里头是啥光景,你心里没数?少在这儿拿些腌臜东西糊弄人!这胭脂水粉,用得不好,就是催命的符!”她转向赵寡妇,语气稍缓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:“赵家妹子,你可想清楚了!花儿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!那宫门,进去容易出来难!多少好人家的女儿,进去没两年,就无声无息地没了!是,是有那得了势的,可那是踩着多少人的骨头爬上去的?那富贵,是用血泪泡着的!咱小门小户,求的是个安稳!别被那镜花水月的富贵迷了眼,把孩子往火坑里推!”

她的话像冰锥子,刺得赵寡妇一个激灵,刚被王婆子撩拨起来的那点热乎气瞬间凉透,攥着花儿的手又紧了起来,眼泪流得更凶,只是这回是后怕的泪。

王婆子被当众驳了面子,脸上挂不住,叉腰骂道:“嘿!我说武家的!你这话说的,好像我王婆子害人似的!我好心好意给姑娘添点喜气,倒成了我的不是?你闺女不也站在这儿?怎的,你是瞧不上皇后娘娘的恩典,还是觉得你闺女不够格?”

武大娘脸色一沉,她身边的媚娘却猛地抬起头。这女孩生得不算绝色,但眉宇间有一股寻常女子少见的清冽和倔强。她没看王婆子,只盯着告示上那刺目的黄纸朱印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:“够不够格,不是靠抹胭脂擦粉说了算的。王妈妈,宫里的嬷嬷,眼睛毒着呢。”她顿了顿,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、带着点冷意的弧度,“我娘说得对,那地方……吃人。”最后两个字,她说得极轻,却像淬了冰的针,扎在人心上。

王婆子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。周围的议论声又起,有赞同武大娘实在的,也有觉得王婆子说得在理的,更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、纯粹起哄的。

“吵吵什么!都散开!挡着官道了!”衙役不耐烦地驱赶着人群。

就在这时,一辆青呢小轿在几个健仆的簇拥下,停在告示不远处。轿帘掀开一角,露出一张保养得宜、妆容精致的中年妇人脸。她戴着赤金点翠的头面,穿着沉香色遍地金的通袖袄子,眼神淡漠地扫了一眼喧闹的人群和墙上的告示,随即放下轿帘。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立刻凑到轿窗前,只听里面传出几句模糊的吩咐:“……去打听清楚,初选是哪位公公主事……备两份厚礼,一份给县尊,一份……要快,别让那些破落户抢了先机……”声音不高,却透着势在必得的从容与算计。这是长安城里一位富商的夫人,显然已开始为自家女儿铺路了。

轿子无声地抬走了,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昂贵熏香气味,与市井的汗味、泥腥气格格不入。

这一幕,被站在人群边缘的武媚娘看得清清楚楚。她看着那远去的轿子,再看看身边为了一盒廉价胭脂就能争执不休的妇人,还有那哭哭啼啼的赵寡妇和惊恐如小鹿的花儿,以及告示上那象征无上权力的黄纸朱印。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年轻的胸膛里翻涌。她感到一丝冰冷的愤怒,像毒蛇一样缠绕上心脏——凭什么?凭什么那些人生来就能用金钱铺路,而她们这些普通人家的女儿,就只能像砧板上的鱼肉,任人挑选,前途未卜?这愤怒里,又夹杂着一丝不甘的野望,如同地底深处压抑的岩浆,灼烧着她。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,这痛感反而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。

她深吸一口气,早春带着料峭寒意的空气涌入肺腑,带着泥土和未化尽冰雪的味道,也带着长安城上空那无形却无处不在的、名为权力的沉重压力。她转过头,对母亲武大娘说:“娘,我们回去吧。”

武大娘看着女儿异常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眸,心里莫名地“咯噔”一下,想说什么,终究只是叹了口气,紧紧拉住女儿的手,仿佛怕一松手,女儿就会被这巨大的漩涡吸走。母女二人沉默地挤出依旧喧嚷的人群,向着家的方向走去。媚娘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黄色的告示,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,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。那告示上的每一个字,连同富商夫人轿帘掀开时那一瞥的冷漠与算计,都已像烙印般刻在了她的心底。权力的阴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笼罩下来,带着诱人的甜香,也散发着血腥的铁锈味。她隐隐感觉到,自己的命运,或许从这一刻起,已经与那深不可测的宫墙,纠缠在了一起。而这场席卷京华的选秀风暴,才刚刚拉开它那华丽又血腥的帷幕。

夕阳的余晖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斜斜地映在泥泞的街道上,仿佛两条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的藤蔓,最终却无奈地被那巍峨皇城投下的巨大阴影,一点一点地吞噬殆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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